要真的努力哦

[凌远/陈亦度]风和风之间-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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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二十八那天陈亦度自己去了杏林,还带了一个小行李箱。第二性征科的主任给凌远打电话的时候,他已经躺在监护病床上划iPad了。给他做入院检查的还是之前那个小护士,手脚麻利地抽了他胳膊上三管子血,“还好,这次不用做腺体检查了,那个可疼呢。”陈亦度自己按着棉签,坐起来一点对她笑,“还是比生孩子好一些吧?”

 

“诶,您看出来了?”小护士下意识去捂肚子,“才四个月呢,我可能是胖了。”

 

“恭喜你啊。上次住院的时候我不知道,下次来再给你带礼物。”

 

小姑娘把他的血样贴上标签,放进盘子里收好,“陈先生,您的心意我领了,但说实话,咱们还是少在这儿见面的好。”

 

“哦?我是个很麻烦的病人么?”

 

“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……”

 

陈亦度语气温柔地截断她,“好啦,你不嫌我就好。去送样本吧。”

 

 

挂了电话之后凌远并没有直接过去,他刚下了一台手术,也没有什么别的事,但还是先在办公室里泡了一壶茶。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介入陈亦度的生活,从他送给他那些器械的时候,他就已经越线了。说到底他只是陈亦度亡夫的主治医生,算不得朋友,更算不得家里人,这些事情远轮不到他来处置。可是还有谁能干涉得了陈亦度吗?如果有,他大概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。这就是陈亦度的决定了,凌远唯一庆幸的就是他选择了杏林——至少是在他的管辖之下。可杏林能提供的也不过是确保人性命无虞的发情期监护,谈不上什么生理和心理层面的舒适,所有丧偶omega要经历的一切,陈亦度也要一项一项地走过来。但你的身体能让你折腾到什么时候?

 

到头来,他一个医生所想的,也不过是救人而已。

 

 

吞了两片抑制剂之后,凌远跟护士站报备了自己的去处。马上就要过年了,能出院的病人基本不会留下来,但总有人要独自把这个年关熬过。特别监护室有单独的隔离区,外面磨砂玻璃门上被宣传科贴好了窗花,凌远在门口的对讲机上打内线电话,“赵主任吗?我是凌远。”

 

三十出头的赵主任出来接他,走路虎虎生风,站在隔离门外先问凌远有没有提前十分钟服用抑制剂。陈亦度上次住院就是他直接负责的,这次又在病房里看到人,才多留了个心眼去通知凌远。“怎么,连婚纱设计师你都认识?要有第二春了?”凌远剜他一眼,“我病人的丈夫,你别乱说话。”

 

话说到这个程度,聪明人就明白了。凌远在赵主任的办公室里看到陈亦度的入院检查结果,血液中的信息素浓度的确到了发情期的范围,“但看体温曲线和监控里的情况,你现在进去看他,应该还是安全的。”

 

“不了。你开下监控,我看看那个就行。”

 

“信不过我的判断?”赵主任给他端过来一杯水,“过了这村,可就难有这店了啊。”

 

凌远笑了笑,“他交给你我放心,就不滥用职权了。”

 

 

陈亦度的感觉的确还好,还能挺平静地在素描纸上打线条——护士还没有收走他手头上的尖锐物品。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准备自己的发情期,是对此后人生做的第一场排练。他要开始适应没有贺涵的许多时刻,而这是最难的一关。很小的时候贺涵跟他谈死亡,说自己绝不会毫无尊严地死在病床上,但是最后他没有,并且坦然接受了任何可以延长他生命的尝试。陈亦度没能亲历自己父母的死亡,他能记住的只是贺涵身上的导管,将他的爱人抽成松垮的皮肤,干瘦的骨头,一个陌生的颓败的躯壳。他连死都是痛苦的,那我有什么资格轻轻松松地活?

 

凌远在监控镜头的另一边看着陈亦度,看着这个被死亡留下的男人。没有声音,这让他更意识到自己是个彻底的旁观者。三十五岁那年他认识贺涵和陈亦度,到现在是第十年的开始,他见证了很多,但还是不能拥有一个故事。医院里并不缺少悲欢离合,他曾经看得到一个个病人,但后来只看得到一种种病。而病里的人却看到爱——陈亦度的纸上,画的仍然是贺涵。

 

那好,我陪你得偿所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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