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碗白开水
私设满天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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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从酒吧里钻出来，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张脸，这让它终于有了一些英国该有的样子。雨是可以预见的，赵启平朝男人耸耸肩，说我去便利店买把伞。鬼使神差地，他又为几样别的东西付了钱。走出自动门的时候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渴望是多么不可理喻，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，但如果发生了……最好还是有备无患。

男人站在门口抽一支烟，看见赵启平出来的时候向他抬了抬手指，一个询问的手势。他摇摇头说不介意，又问接下来去哪。开口要找点新鲜的是他，可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，他不会再一次让自己跟从旅游手册的指引。男人朝他扬扬嘴角，“你身体怎么样？”


当被男人从身后环住的时候，赵启平的心跳胜过任何一块砸碎在岩石上的巨浪。他没想到男人会带他去坐海上摩托车。对方说这是他的临时工作，所以不用付钱。赵启平当然看得出他的拮据，破旧开线的牛仔裤，后跟磨破的脏球鞋，下巴有旧日的细微伤痕，无疑是手动刮胡刀和震颤反应的杰作。但握住车把的那双手是稳而有力的，赵启平扶着中央的仪表盘，没有费心去想把命交给一个酒瘾患者是多么疯狂的事。或许他还没有站上手术台，就会先死在这片海里，死在一个醉酒的退役雇佣兵怀里。但他对他的相信又是毫无理由的，从第一杯推到他面前的啤酒，到现在他带他在雨雾里乘风破浪。赵启平被海面颠簸得头昏脑涨，车体如同砸在坚实的地面上，男人炫技一般带他滑过连续的急转弯，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要撞进那片暗涌的蓝色了，又被狠狠箍在背后人坚实潮湿的臂膀里。全然的失控，自己都不是自己，但这种感觉……

并不算坏。

他面对浪头，大声喊出来。


两个人是被愈来愈大的雨势逼回岸边的。衬衣和T恤都淋透了，赵启平从存物处取回袋子，拆了一条刚买的毛巾擦头发。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遮阳伞下，低着头乖乖挨批评。私自调用景区设备，不顾警告强行出海，要是害他丢了工作，赵启平还真的不好意思。于是他朝他喊，“喂，要不要吃个饭？”

男人走过来接住那条半湿的毛巾，“回我家吧，我做饭给你吃。”

“你会做饭？”赵启平眼睛亮起来。

“有忌口的没？”


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小巷里的积水，垃圾箱的臭气并不刺鼻，偶尔能看到纸箱下脏得看不出毛色的小动物。雨在伞面上敲打出繁密的响，伞柄攥在男人手里，赵启平避着脏污走得东倒西歪，但也没有一秒钟暴露在淋漓的天幕下。一个拐弯以后是盖着遮雨布的露天市场，鱼类的腥气和熟食的油香，波浪卷发的女人卖酸橙和李子，涂红甲油的手指向来往的路人递塑料袋子。赵启平撑着伞看男人在塑料篷之间穿梭，雨水顺着他颈子淌下来，一颗颗滚到看不见的沟壑里去。

几乎是引着他去探寻一个秘密。


男人拎回一条鲑鱼，还有芫荽和青柠。雨仍然不小，他们穿越集市继续向前，把喧闹和人群都抛在身后。赵启平没有想到他居然住得这么远，远到他确定自己不可能只凭记忆再走回旅馆去。这个念头让他警觉，随即开始注意经过的每一个标志性建筑。然而两个邮筒和一家理发店以后，目的地就到了。

男人带着他拐进一个死胡同，在一扇铁门前停下来。金属锈蚀得厉害，完全没有防盗作用。赵启平在伞沿下抬头看，污迹斑斑的公寓楼，油烟熏黑的外墙，不清楚成分的水在地面淌成一片。男人推开小门，半收起伞，遮在赵启平头上让他先过去。于是他快速地跑到楼道里，看见灰白剥落的墙漆，和昏黄闪烁的廊灯。男人在他背后收起伞，“走吧，最顶层。”

那把好听的声音在楼梯里荡起回响，层层叠叠地包围他。赵启平的退路被彻底封死了，恐惧不可否认，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。男人的脚步声不急不缓，始终与他保持着两阶的距离，只是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胁迫，赵启平觉得自己背后像是裂开了无形的伤口。然后他真的听到了液体滴落的声音，逐渐在他头脑里放大开来，几乎稳不住步子。而男人越过他向前，掏出钥匙打开楼梯尽头的门。赵启平猛地回头，地上只有蜿蜒水迹，是伞上没有流尽的雨。

妈的。他暗骂自己一句，跟着走进去。

Tbc？

才知道芫荽这两个看起来这么高级的字是香菜学名？？
我一直以为yan sui是方言来着？？